年第5期香樟诗会

香樟诗会

让我们当一回农民

——献给第二届“稻田写诗”

一切是记忆中的那样

父亲,土地和耕牛,失而复得

并降临在心灵的荒塬

让我们做一回农民,像父亲那样

高挽起裤腿,细细锄去田间的杂草

下地耕种,学习一门时令里的技艺

翻耕后的水田,在大地上空

如一面明亮的镜子

脚底的软泥无声环绕

光,站立在幼弱秧苗的芒尖

像旷久的乡念,得到一种安慰

指尖深入松软的泥土,与根茎交谈

每一次躬身

都是向土地感恩并致敬

每一行青葱的诗句

涌向田埂,发出回响

一伙不懂穑稼的文青,像虔诚的农民

在一亩三分地里,用秧苗写诗

他们同样谙熟时间的美德

从白云的倒影中,直起身来

满是泥渍的手,在田野的大风中

点石成金

只要,再给它们几天好天气

惺忪碧浪,就能漫无边际地翻卷起来

稻穗的腰身,在静静凝视的目光中

鼓胀,弯曲

几乎就要触碰到自己的脚尖

让我们当一回农民

像一棵秧苗一样,种下自己

在现实之外的田地中

重新确定一个位置

浇灌鸟鸣,微风,激情与感动

领受微光接力的田间管理

大地这方棋盘上,布满了金黄的细粒

那是我们共同收割的金句

写下即是永恒

秋风,也不能将它们抹去

小篆,星火驿长村村民,诗歌写作者。有诗歌作品见于各文学期刊。

我喜欢黑暗中闪光的事物

我喜欢黑暗中闪光的事物

在白昼他们不容易被发现

他们的光被其他的光掩盖

因为极其微小

他们是农民,母亲,针,草籽,铧犁以及父亲的烟锅

只有在黑暗中你才能看见他们

默默地发出本身的光

照亮针织,布匹以及衰老的皱纹

我看见母亲的手在黑暗中抖动

还看见父亲因生活中的一件小事

陷入深深的思考

我看见草籽在做梦

一棵草一生要走多远的路

才能留下更多的草籽

一棵草要飞多高

才能留下草香

只有在黑暗中你才能看见他们

无论你居住在哪里

只要安静地面向故乡

只要凝视

只要你能控制住泪水

就能看见他们

温馨而朴素

这就是他们的面孔

平静,慈祥

无所他求

???白庆国,中国作协会员。出版诗集《微甜》,曾获河北文艺振兴奖、孙犁文学奖、第三届《春泥诗歌奖》、郭沫若诗歌奖。

枝上雪

几声鸟语在枝头犹豫不决

它怕,把一场雪喊得惶恐慌乱

喊疼

北风的小手战战兢兢,轻轻拂过一棵棵老树

那是一场雪悬在枝头的招牌

每一根,都在垂钓这片江山

我原谅你一错再错。那么傻

那么白

—都是祖宗的遗物哦

每一笔都吱吱呀呀,研碎一阕通透词曲

每一笔都是壮士解甲,星月千里

重回小篆里去卧薪尝胆

爱一场雪肆无忌惮

爱一件婚纱妆点人间。爱枝头

北国的一颗冰心慢慢融化

我担心一根树枝就是科尔沁的一根肋骨

被一曲阳关三叠弹响

被一首古风压弯脊梁

快去荒野中垂钓寒意吧

我有一柱孤烟的孤独,七匹野狼的故事

还有九副犁杖的疆土

等你弹奏整个江山,让它完美落幕。

我有千里相思一日还

万箭蓄势,只待百步穿杨,其实穿透的是

茫茫四野君不见

枝上有雪

抱紧科尔沁的傲骨

不再担心春眠何处,三五村落

走漏了谁家劈柴声

且顺着手指方向:那里有踏雪回家的汉子

正迎风流泪

燕南飞,本名迟颜庆。年生。内蒙古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延河》《散文诗》等刊。曾获科尔沁文化政府奖、天津诗歌奖。参加首届“星星·散文诗”全国青年诗人笔会。

去看海的人(外一首)

去看海的人,耳朵陷进海水里

眼睛包住蓝色的纹理,身体长满珊瑚

你去陪寂寞的夕阳看海,去抓住

寂寞人寂寞的海水

你很像我的生锈的小镇、卖水果的店铺

刷上油漆的渔船、甜美的父亲

一些我的淡淡的晚霞

一些可以游进肺部的秋刀鱼

去看海的人,被海水看到自己的伤口

蔚蓝,可爱,长出繁殖期的鱼。

我不去爱……

我不去爱,让碗替我去爱筷子

让食物替我去爱我的胃,让言语替我爱

嘴唇。让下午的阳光去爱

庭院的麻雀,让影子爱着裂痕

让猫爪草爱着田野、那条洗得光溜溜的小河

让蔬菜爱着稻草人与农药

让乡村爱着农民,爱着他脏兮兮的裤腿

让锄头爱着泥石流、沟壑、饥荒

让自闭症爱着局部的雨

爱着辗转反侧的月亮

爱着一个女人的青菜与大豆

爱着短暂的男人与温和的感冒

让歌声痛吻嗓子,让春天交尾

让它们去爱,痛快地爱

我不去爱……

米心,本名林心汝,广东阳江人,年生,写诗、写童话。有作品见于《椰城》《诗歌月刊》《散文诗》等刊,并入选多种选本。参加第九届《中国诗歌》“新发现”诗歌营,入围第二届“小十月文学奖”。

白桦林(外一首)

北地苦寒

北地的白桦林不长叶子只长骨头

太阳低低地照过山岗

这些笔直的骨头挺立,沉默

雨来,骨头干净

风来,她们也无须挽住悲伤

当我路过白桦林时

黄昏已走不动路

我有浑身酸痛的关节

看见夕阳,我想弯腰

看见河流,忍不住屈膝

黑夜来临,又干脆装睡

只有白桦林

只有她们仍笔直地提醒我

在北地

这些天生的硬骨头

仿佛我还值得怜悯

仿佛人间的血肉之躯过于软弱

山中小住

我们终究要在这山中小住

远处仍可看朝阳,落日

近前有半卷书,一掌灯

两个人影绰绰

栅栏外山路逶迤,横卧时松针轻脆

高处的流水总是容易被放牧

此时。我们喧哗,而群山孤独

我们浪费着每一个早晨

又如此清点每一个暮晚

山前屋后,余晖也被一一收拢

深夜里,会起风,会下铁

会有一些春光,一些扬起尘土的韶华

仍不免想起。此刻

群山喧哗,我们孤独

而隆冬的大雪已纷纷挂在了枝头

在山中小住,我们已无处可去

白茫茫的人世

——像所有苍翠的松柏

终究要一夜白头

陆岸,浙江桐乡人。作品见于《诗刊》《星星》《扬子江》《诗潮》《草堂》《江南诗》等刊。入选多种选本。出版诗合集《无见地》。

晒太阳的人(外一首)

晒太阳的人已被太阳晒老

他们抽着烟彼此闲语

说生前的事也说死后的事

他们说着世上的事

归根到底都是人的事

沿着村路小排量的公交车

缓缓驶来又驶向更深的深山

有人坐没人坐那是年轻人的事

太阳洒在枯叶上枯叶盖在山坡上

一只黑狗卧在路边

村庄在它的瞳孔里起伏

骑在树上的人和埋在树下的人

是同一个人他们打下的柴

让冬天更寒冷他们扎出的扫帚

正帮别人扫尽门前的雪

除了让村子更安静一些

整个冬天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对面山上有人唱歌

歌声在风里抽出杨柳

他们听到的和看到的

也是每个人终要看到听到的

峡河来自他们无数次登临的高山

它一闪而逝比下午更短暂

一箱苹果

好久没有吃到苹果了

从网上邮购了一箱

它们来自山西永济

穿过风陵渡和秦岭

穿过一月的寒冷

来到我的手里

它们身上还留着指纹

留着年的风雨

和一家人黑黑白白的目光

我咬了一口是甜的

又换了一个还是甜的

我看见劳动的人陷身黄河

八岁那年

在峡河边也是这样的季节

我给父亲送饭

——三颗包在手绢里的白梨

我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

整整一天我陷身在冷风里

直到父亲空着肚子下工

陈年喜,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生人,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写作,有作品发表于《诗刊》《扬子江》《星星》《草堂》《天涯》《红岩》等刊,获中国工人诗人桂冠奖。出版诗集《炸裂志》。

坝上行(外一首)

越来越开阔,越来越寂寥

仿佛神灵在天地间布展

云朵之上,处处钉着戒律

秋风缓慢,河流无声

它们是我与篝火和星空

重逢的密道。巨大的松林响着涛声

而其间的小径则遍布玄想

这耳畔的瀑布,是谁从内心里喊出?

喊前世的擦肩而过,喊骏马

花海,草原,喊星罗棋布的湖水

直到旌旗、弓箭和沧海

化为乌有,整个坝子

就成了索居于世外的火焰

现在,我蛰伏于林间

它们又开始喊我的名字——

下有众生揖手,上有星光照拂

我身后的旅人啊

都变成了温暖的琥珀和灯

怀人

出一次远门,过长街,穿烟雨

赴一场凉下去的宴席。去年

在犁辕山下,朋友的小院借云下雨

九月桑麻遍地,棵棵都有话说

说古铜色的夕阳在酒杯中晃动

说原野广阔,风吹着无限的悲喜

而我们依然渺小如麻,依然有爱

依然在尘世品尝桃源之苦

还说木篱笆约等于泥墙的旧

小雨沾衣约等于普施甘露,微醺薄醉

约等于万物安好,而蓄谋已久的相见

恰好约等于某一次的不期而遇

说着说着,天就慢慢黑下来

我们仍无意抽身,彼此拍拍肩膀

并会意地又端起一杯酒

接着说炉火,说暮色中嵌进的星光

裴福刚,河北宽城人,年出生,满族。河北省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27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有作品在《民族文学》《诗刊》《诗选刊》等刊发表并进入各种选本,著有诗集《听懂水手》《盼望黎明的死者》,随笔集《最近比较烦》,长篇报告文学《歌起燕山》。曾获河北省首届优秀网络文化“五个一”作品奖等。

每一个害羞的人都加深了枫林的红(外一首)

天空辽阔释放出更多的飞翔

大地辛苦打造出丰硕的年景

河流涌出了那么多石头

汀洲是一张越摊越大的饼

每一个害羞的人都加深了枫林的红

每一个浣洗的人都增加了流水的白

笨头笨脑的玉米被割倒后

剩下叫茬子的部分多么锋利

银杏叶找到了传说中的黄金

我的胸腔容下了更多的恩怨

田屯村

河流温顺它进入了深水区

水底的石头藏好浪花

雁在更高的地方飞翔

它同样选择了沉默

山坳里的月亮是蓝色的

那些青杠树麻栎树也是蓝色的

眼前的旷野仿佛一匹丝绸

我担心任何的亲近都会令它

抽丝、破损

多美的羊群啊

栅栏内安静的银子群居的云朵

乡村最干净的白

它的反刍像极了我的回忆

我热爱这朴素的人间

我用篱笆界定暮色和灯火

我以无声完成沉浸

于成大,年生于辽南盖州,年开始写作。辽宁省作协会员。在《诗刊》《星星》《绿风》《诗潮》《浙江诗人》《飞天》《草原》《鸭绿江》《山东文学》等刊发表作品余首,获得过《诗刊》征文奖。

草戒指

在实验田里待得太久

我沾染了许多作物的习性

而木讷,是最褒贬不一的一个

像一株含羞草,我总是怯于

表达自己的情感。每当有人靠近

我就急忙紧锁两间心房

也有避之不及的时候,比如此刻

我被不明兆赫的眼波击中

坐在田埂边,用狗尾草编一枚戒指

别问它有多重,我无法回答

千千结与克拉之间

的换算关系,还有待推敲、证明

但日落前,我必须把信物送出

无论定情与否。炊烟、稻田

抑或迎面而来的陌生人,都有可能

前提是,千万不能嫌它廉价

经过锄头和除草剂的无数次锤炼

它已经具备了金属的所有特性

袁伟,苗族,年生于贵州印江,现就读于扬州大学。作品散见于《民族文学》《诗刊》《星星》《扬子江》《诗歌月刊》《诗潮》《诗江南》《诗林》等刊。

地上那么多房间

今天一天我都在乡下

不是很远的小山村,没有幽静的

小路和斑驳的树影

但,一簇金黄色菊花恣意地

绽放在一座破旧的屋前

让我觉得今天的阳光

那么美好

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再多待

一会儿

地上那么多房间

一间,一间,点亮黄昏的烛火

唯独这间,让我觉得

它那么温暖

月窗,陕西兴平人,偶有诗歌发表。

嘉荫行

应该是第一次,第一次陪着你

看风景。看江水静寂

漫过我心头的愧疚。

江面上黑色的风

带来对岸异国秋天的凉意

又拂动你的白发,像时光甩动它的鞭子

抽打我。妈妈。泪水是羞耻的

我得忍住。几十年,我因为生

而赞美死亡,因为流浪而记恨故乡。

实际上,我记恨的只是我自己

离得那么远,远得不能陪着你

一同对抗时光的衰老。

我在岸边看你小心地走下舷梯

我一直不肯承认你老了

一直不肯承认我卵石一样潮湿的心。

没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妈妈

只有生,能带来回忆

带来肉体全部的经历。

可这么多年,我甚至没有亲口对你说出:

我爱您。没有牵你的手走过马路

没有给你一次轻轻的拥抱——

就像这眼前片刻的雨滴

没有犹豫地扑向大地,就像这三千里的

江水,卸下几万吨鱼虾和沙泥。

雨水有一颗沸腾的心。我没有

我的心还不够温度

还不够熔解一个男人的矜持

像虚荣的焰火。不够使一节车厢

在黑夜中消失。在终点之前

经过每一个无人值守的小站。

晓岸,本名代晓伟,黑龙江汤旺河人。写诗多年,有作品散发于《诗刊》《星星》《长江文艺》《草堂》《延河》《北方文学》《诗林》《中国诗歌》等刊。

白塔,秋日的阳光

身边簌簌作响的,

是樱花、鹅掌楸、珊瑚朴——

她们此前落过了花、果实。现在开始

落自己的叶子

她们笃信古老的节气,并在坠落中

怀有寂寥和小小的颤抖

这让白塔的秋天,显得

更加旷远

而水杉是另一些白塔,没有雕花的塔基

却有出檐的绿色写意

卢艳艳,70后,浙江东阳人,园林硕士。浙江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诗潮》《江南诗》《西湖》等刊,著有诗集《飞花集》。现居杭州。

莫尔格日勒河

暮色降临,河面粼粼的波涛

洒上一层金黄,空气潮湿舒缓

视野之内,沉浮着

一只老鹰的残骸。这都不预示着什么

如果时间退回一点

鹰还在天空,还在逍遥地

追逐着一群疾飞的鸥鸟

可现在,它只能在河面

随波逐流了,进入午夜

鲜美的肉体,将成为鱼的猎物

河蟹的美餐

莫尔格日勒河,风改变着

缱绻奔涌的节奏。九曲盘旋

是神赋予的使命,是自然

赏析的深邃及质感

黄昏的夕光散尽后,留给

水面的光泽已经不多了

风会随时改变,波涛的节奏

让人内心明亮的是

河岸边徘徊的那匹马

好久了,它一直在低头吃草

眼中时刻保持着警觉和敌意

犹如一部陈旧的默片

李建田,生于大兴安岭密林之中,写诗歌也写小说,有作品在《人民文学》《上海文学》《诗刊》等刊发表。现居呼伦贝尔市。

坐在一棵开满鲜花的树下

如此美好的下午

田埂上,我们把自己坐成了两棵油菜花

音乐若有若无

带我们而来的那条小路,不约而同地

我们都忽略它的崎岖和滚滚红尘

终于,坐在一棵开满鲜花的树下

忘记各自的藤蔓

只开自己的花

“诗人和诗人在一起,自然立即被建立起来”

躺下来,仰望一树繁花

三月的玉兰树,举着几百只鲜艳的酒杯

如果每天都能饮一杯该有多好

夕阳一点一点地淹没

黑暗渐渐把我们吐出,回到各自的灯火

走吧,走吧

既然春天,已经被我们珍惜过

苏唐果,70后,江西吉安人。有作品发表于《诗刊》《汉诗》《中国诗歌》《儿童文学》《意林》《名作欣赏》《草堂》等刊。现居苏州。

高铁驶过小镇(外一首)

尘烟里突然射入了明朗的光线

一路加速奔跑

不分昼夜和彼此

仿佛一个抛却了旧恨的人,又找到了新欢

绝无遥远年月的风云变幻

这天地明澈,这湖光山色,放眼之处时光静好

而铁质的车轮,从容地碾过内心的波折

在注满鸟鸣和花香的大地上

再次放开步子

催促着这片古老土地岁岁丰收,季季飘香

手提马灯的人不再相见

朝月亮山招招手,向桃花岛挥挥衣袖

那些闪闪发亮的日子

在小镇,每一块青草、每一座农舍

和每一朵云彩之上

高铁如蛇形,闪电般飞快

它的停留与离开

一直眷顾着这座小镇

和小镇上的每个人

过月亮山,忆故人

不管你是否生长于斯

还是尔后远赴异乡

我只认定你和月亮山有关,和清溪河有关

那一日,风声渐起,树林飒飒

灰白的天空下

群山北麓传来声声吟唱

那趋于颠沛流离的日子离我甚远

而你由此获得的生命与才情,离我又如此之近

平畴、坡地、道路纵横交错,平铺八方

夕照下,四处苍茫,山河渺远

可你一去不归,踪影难寻

瘦削的眉骨间,无法折射出目光中的深邃

屋檐下鸟声唧唧

唱诵着月亮山静默中的苍寂

主人消失了,留下的遗迹还在

野径消失了,而阳光弯曲,草木葳蕤

有限的一生

你前半生走得从容,后半生走得艰难

更为遥远的年份,是用青苔也不能描述的诗行

若不是为了告别万物,风声变得愈加猛烈

我就不会从月亮山依依告退

那耳熟能详的山中谣曲

又因何,在沉郁之中缓缓响起?

王琪,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于陕西华阴。中国作协会员,入选陕西“百优人才”。曾出席第九次全国作代会,参加第二十七届青春诗会、第十二届全国散文诗笔会。出版诗集《落在低处》《秦地之东》。现居西安。

酒是粮食遗弃的孤独(外一首)

一颗谷子凝聚成一滴酒,

要经历多少种煎熬和跋涉。

酒从微小的唇开始扫荡我们辽阔的血液,

抵达云端,向上攀缘的语速,

除了热爱更要内在的冷静。

一滴酒里糅入生活里的爱和曲折,

每一滴血液便会饱满发出声响,

屋檐下的灯,透出夜色里的美好。

酒,在爱人的眼里是妩媚的贵妃,

她的夜,酒又是粮食遗弃的孤独。

血性的男子习惯挑逗他的坚硬。

酒,更多的是孤独者的招摇,

她可有可无的章法,

绵里藏针,必定是存放多年的佳酿。

面对所有的苍白,用酒,

是最好的掩饰,

能爱的一定会有开花结果。

除草人

我是对那些即将被利器铲除的杂草,

心生惭愧,

除草人,面无表情地背着轰鸣的除草机,

一步一步,逼近我的小院。

这些刚刚在春天里露头的杂草,马上要被割头。

她们曾经努力地钻出地面,这种努力

我是每天看到的。像我也同样的努力,

可以让亲人看到。

她们陪伴我的时光不多,

今天早上,除草人的机器发动不起来,

割草人卖力地反复拉动那个引擎。

我知道这些杂草,今天得救了。

吕煊,浙江永康人,中国作协会员。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硕士。曾在《诗刊》《绿风》《星星》等刊发表诗作余首,有诗作入选多种选本。出版《吕煊新诗自选集》《我就在广场南面写诗》《庭院》《追溯》《笔耕婺江》《悲伤只是一种隐喻》。

驶向晚餐(外一首)

嗨,索爱的那个小孩

你不要哭

这些统统都拿去

鸟雀叫醒的每个天亮

红霞饮醉的每个夜晚

最根本的爱,来自疼痛

不是每条道路上都有等待

追赶哪怕疲惫

白昼将尽

就这样两手空空回去

母亲已煮好晚餐

纸灯笼

母亲醒了

我们在梦里怀念母亲

母亲提着纸灯笼去泉边挑水

倒满水缸吻了我们

回望身后

我们没有种下泥巴或者菱花

种下一个梦魇

以为母亲是可以永远相伴的

直到母亲说“怕是以后再没机会”

直到我们认出那种危机

直到母亲走出家务去旅行

她一路的喜好让人愧疚

除了我们的需要

我们竟从不了解我们的母亲

直到那个手持纸灯笼的孩儿

再也无人抱慰

马晓雁,生于年。有诗歌、小说、散文、评论发表于《飞天》《朔方》《山东文学》《黄河文学》《延安文学》《六盘山》《野草》《诗探索》《星星》等刊。出版文集《深寒》。

皇泯短诗三首

推开窗,雪停了

多年不雪了

两只脚印

散落在野外

终于下雪了

两双脚印

依偎在火厢里

你说:你的头发花白了

我发现,你的鱼尾纹翻卷雪浪

推开窗,雪停了!

想念没有星期天

从星期一到星期五,想你

有充足的理由

因为,想念要上班

到了星期六

更应该想你

因为,有了想念的时间

一周想念六天了

剩下一天应该想点别的什么

但,还是止不住想你

而且,更加想你

想念,没有星期天

偏移了的目光,接通了电源

我与你对坐在火厢里

电停了,没有火

脚印与脚印依偎着取暖

无意中对撞了一下

就这样

偏移了15度的目光

接通了我们的电源

皇泯,本名冯明德。中国作协会员,一级作家,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第四届中国出版政府奖优秀编辑奖获得者,首批全国新闻出版行业领军人才。年迄今在《诗刊》《星星》《诗选刊》《扬子江》《诗潮》《中国作家》《青年文学》《花城》《清明》《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等报刊发表大量诗和散文诗作品,入选70余种选本。出版有散文诗集、诗集等8部。

近乡怯

一颗干瘦的垂下头的果实。寻找着

它的花,茎,叶。寻找它的根和底下的泥土

铁皮火车摇晃着老时光,依稀里。故乡

风吹着风,雨淋着雨

树上挂着几张枯叶,几声鸟鸣

老屋好似孤坟,无人进出

身负时间之重的人

用乡音叩开一扇破旧的柴门

听不见一碗粥里的叙旧,唯有地下的亲人

好像在喊你小名

血脉之地,脐带剪断之后。一切恍在前世的梦里

躯壳承载几十年的悲欢

一滴泪里亦有故土的辛酸

风荷,浙江宁波人。有诗文发表于各大刊物,作品多次入选年度诗歌选本。著有个人诗集《临水照花》《恣意》。

那个人(外一首)

那个人

在西瓜地里找星星

那个人

被自己的影子扛着

滂沱大雨中飞跑

那个人

揽着一颗歪脖子柳树的伤痕

无声哭泣

那个人和我那么亲

那个人对我那么好

喜欢晒太阳的母亲,每日呆坐室内

怕北京的风

把自己又一次关在门外

北京的风,是异乡里,不相识的风

这与老家多么不同

天井里的风、山坡上的风、沟壑内的风

溪水中的风

跟着母亲屁股撒欢的风

掀起衣襟替她擦泪的风——

陈克锋,山东沂南人。山东省作协会员。文学作品散见于《星星》《北京文学》《青年文学》《山东文学》《芳草》《绿风》《诗探索》等刊,并进入各种选本,获首届金雀山文学奖。

散落的钉子

只有低下头,睁大眼睛

才能看到,那些散落在

工地上的,一枚枚

大大小小的钉子

当我举起锤子,想将它们

再次逼进木质的纹理时

只一下,便发觉

它们已经不能承受

这样的生活之重了

尘世的风雨

早已将它们腐蚀得锈迹斑斑

连看似并不硬冷的木头

也可以挫伤它们曾经的锐气

让我想起,那些回到老家

灰头土脸的父老乡亲

宋圣林,祖籍江苏泰州,有作品发表于《扬子江诗刊》《散文诗世界》等刊。

风有春天的颜色

风吹过湖面,我看见——

风有蓝色的波纹。

风吹过草原,我看见——

风有绿色的波浪。

风吹过蓼子花海,我再次看见——

风有红色的浪潮。

浩浩荡荡的风

吹过湖面,吹过草原,吹过芦荻荡——

这些最接近大自然,带有阳光味道的万物

被风吹送着,奔向更大的理想

无拘无束的风,让我又一次相信——

理想可以是蓝色的

可以是绿色的

可以是雪白的

可以是紫红、粉红、浅黄、淡蓝......

也可以辽阔得没有边界

朱仁凤,笔名淡水,江西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选刊》《诗潮》《名作欣赏》等刊。著有长篇小说《双凤朝阳》《近水胡家》。

简单

一句简单的问候

简易的挥手与低头

你朴素的裙尾与妆容

在画师眼里是景致

在我眼里是扉页的黄纸

调和住空气的逶迤

让它简单到只有你的气息

列车昏了头

也许是看透了离别与重逢

那种大起大落的情绪

亦如自己简单且笔直的轨路

车站人烟稀少

眼泪让步伐印出你的决绝

回响在电闪雷鸣的肺腑里

是被你背影鄙视的痴情

桀骜与尊严都可以抛弃

因为我想饱啜苦情之水

每一滴都是心碎

我甘愿做爱情的魔鬼

衰竭在痛苦的怀里

心里除了爱你

还是简单的爱你

李聿中,年出生于云南昆明。现于美国加州读大学。在《诗刊》《作家》《大家》《花城》《诗歌月刊》等刊发表过诗歌作品。有作品入选诗歌选本。

最忆是西湖

小巷因为雨水更加幽深

足音踩碎风声,没有尘埃也没有上千亩的水纹

这是走在岸上的西湖,莲花开满裙摆

旧院落比诗句更安静,一杯茶正在平息涟漪

穿粗布长衫的男子,站在墙边,一树石榴正在羞红

雨后,仍在滴落的水珠不带声响

有人在酒馆靠窗而坐,他并没有把酒写进信里

小楼借用柳树的秀气,泪眼婆娑想要在风中飘荡

没有含住水滴的那片叶子追着飘落而下

莲花走过青石板,清香易散,不似游鱼

等过她的人,化作吴歌余音

不是不起浪拍岸,是风没有让水面动情

谢颖,江西宁都人。著有诗集《目光的深度》。

滴露的村庄

一粒露珠滴下来,梧桐的更声

时断时续。湿了的桂花托着半盏琥珀色的浓酒

月亮枕着草垛睡着了,门缝里的鼾声

被纺织娘缝缝补补,织进诗经的方言里去了

有鼠从墙洞钻出来,有茅草压低身子

有雁阵丢下的轻咳像一枚熟透的果子,击中大地

屋檐抱紧粮食,粮食搂紧体内的秋风

村庄静默,一粒露珠的光芒折射出季节的安详

张强,年生,教师,山东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星星》《草堂》《诗选刊》《延河》《芒种》《北京文学》《天津文学》《山东文学》《福建文学》《上海诗人》《教师博览》等报刊,并进入诗歌年度选本,著有诗集《季节的容颜》《六瓣雪》。

一滴雨,下下来

倒扣着的锅像泰山压顶

乌鸦的羽毛掠走了一切的白

唯有突兀的喙挂在悬崖上

黑色的羊群穿过黑色的马群

一把套马杆删去了星星和夜色

大青山滚落的一块石头

贴紧你的小腹

一滴雨下下来

???布日古德,蒙古族,黑龙江哈尔滨人。中国少数民族作协会员,吉林省、黑龙江省作协会员。有作品在《诗刊》《北方文学》《诗林》《草原》等刊发表并获奖。著有诗集《苦楚》《鹰》两部,代表作《长征三部曲》《黄河三部曲》《红海滩》。

???

卖菜老妪

巷口的寒风从毡帽拐出

她把扁担垫在臀下,坐成一尊雕像

目光定格在黄昏的稿纸上

一抹枯笔趴在她的头上

粗衫中的身子骨,如丈夫

去世前劈的湿柴

双手反复搓着稀疏的人影

她不停地用葱的白

去拨弄夜的黑

路灯上长着一双她的眼睛

望不及村外的人,也望不穿山中的人

我看懂了秤杆上的刻度

却读不懂她的沉思

刘华辉,笔名月下狼族,自由撰稿者。有作品见于各种报刊,偶有获奖。

在沉默的土地里得到所有

我曾经怀疑过一对相爱的蝴蝶

如何能在绝望里冲破堡垒般的墓

用残破的羽翼划出一道生命原色

我曾怀疑过一把漆黑的枷锁

为何紧锁的不是我狂傲的双手

而是一条在她眸子里缄默的魂魄

我怀疑过天地间无数神明的允诺

未曾布施恩德,明辨善恶

却依然在人世间享受众生香火

我却从没怀疑过我爱着的一切

时光萤火和脚下的土地

可我爱过的一切,都未曾属于我

我深爱着的时光奔流而去

带走了爱人最后一句告别

我深爱过的萤火,在黎明前散落

把余热的躯体在土地里深埋

而我,也在这沃饶土地里得到所有

刘楷强,笔名扎哲顿珠,年生于甘肃省成县。偶有作品见于报刊。

酒杯里居住着故乡的河

故乡的谷烧,在酒杯里居住

我眼中的迷离

是不是谷神的赠品

稻香翘起脚尖吻我

河水与柴火拥抱成美味

光着浪漫的脚

曾经捕捉鸟声,水声,倒影

谷烧是故乡的河,我在酒杯中

倾听水牛甩去泥巴的声音

河边盛开的野花刚笑出口

月亮低下痴迷的脸

周锋荣,江西省作协会员,有诗作发表于《诗选刊》《绿风》《四川文学》《滇池》《椰城》《散文诗》等刊。

做一只陶罐

天色将晚之前

你要做一只幸福的陶罐

你吻了她的掌纹她的指尖

她的羊脂白的肌肤

上帝请宽恕陶罐的轻佻

情不自禁的心动与柔软

其实说到底吧

你就是一只谦卑的陶罐

捉一把浪花和萤火虫放入

天亮之后并未能够酿出鲜奶

草莓汁葡萄酒和巴黎郊外

枫丹白露清晨最早的露水

凌子,原名王秋凌,祖籍安徽安庆,生于江西永修。江西省作协会员。著有诗集《去天堂的路很远》《轻叩天堂的大门》。现居南昌。

时间松开了手

时间松开了手①未来临的

和已故去的,神情安详

而活着的人双手合十

失乡的飞鸟

用力拍打褪色的羽毛

找不到故乡的云朵

惊雷中,百虫和我们一同

进入想象,草木安身于土地的沉默

升腾的烟雾,受伤的斑鸠

祈祷的钟声在世间

回响

注①选自诗人李南诗句

陶群力,年出生。浙江海宁人。有作品发表于《山花》《鸭绿江》《黄河文学》《四川文学》《延河》《江南诗》《星星》等刊。以上文章全文已发表于《星火》年第5期“香樟诗会”栏目,所用部分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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