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认为,网上流行的“凡尔赛文学”应区分为两类。一类是真心炫耀。此类“凡尔赛文学”所表述的内容或许是真实的也或许是虚假的,但不论如何,创作者自我炫耀的心态是真的,这可称为炫耀的“凡尔赛文学”。另一类则是借此调侃。此类“凡尔赛文学”只是借用这种网络流行句式,完成某种话语修辞,并非为了炫耀,而只是为了营造场景、增强思想或情绪的表达效果,这不妨称为形式化了的“凡尔赛文学”或者作为文体的“凡尔赛文学”。二者的区别类似于真实的街头叫卖与舞台上的《卖布头》,后者更具欣赏性。(二)“凡尔赛文学”里的心理与修辞区分两种“凡尔赛文学”,有助于我们更清晰地发现其文化和心理基础。作为炫耀工具的“凡尔赛文学”,植根于人性深处的炫耀心理。炫耀之心,古已有之。《史记·项羽本纪》中记载:“项王见秦宫室皆以烧残破,又心怀思欲东归,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项羽富贵还乡的渴望,不但表现出炫耀之心,而且表明熟人社区是更好的炫耀对象。这或许也为“凡尔赛文学”多现于朋友圈提供了佐证。民间还流传着这样的笑话,某人家贫,吃不起肉,出门时用肉皮把嘴抹得油光锃亮,让人以为自己吃了肉。如果说项羽尚属“实力炫耀”,肉皮抹嘴者则是“打肿脸充胖子”,用嘴上浅浅的油光来暗示腹中大有油水,这一细节很得“凡尔赛文学”之真谛,也说明“凡尔赛文学”有深刻的心理基础。 作为文体的“凡尔赛文学”,实际上是一种修辞术。通过运用诸如正话反说、翻转、对比、错位等各种手法,造成强烈的场景效果,带给人超越语言之外的感受。网友说李白的“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是古人的“凡尔赛”,这当然是戏说。但这种修辞技巧其实古已有之。《世说新语》记载了谢安的故事。淝水之战时,谢安正和人下棋。一会儿战报送到,谢安看完,没有说话,继续下棋。对弈者探问战局如何?谢安不动声色地答道:“小儿辈大破贼。”在捷报面前,谢安的气度表露了真正的贵族气质。如果我们脑补一下“小儿辈大破贼”这句话的场景效果,可以品味到其正体现了“凡尔赛文学”之修辞精髓。 时下的文化热点大多离不开网络传播环境。“凡尔赛文学”成为文化现象也与互联网的传播特性分不开。当下,互联网成为信息传播的主渠道,特别是移动互联网的崛起,让人们时刻沉浸在网络语境之下。网络不仅传播热点,而且制造热点。网络平台不但决定我们“怎么看”,而且决定我们“看什么”;不但决定我们“说什么”,而且决定我们“怎么说”。换言之,网络不仅促使人表达心理状态,而且帮助人完成表达的修辞。同时,互联网强场景化、强互动性的特点,放大了情绪易于互相影响的特性,并使其传播更加便捷。“凡尔赛文学”具有语义浓缩、形式固定、场景生动等特征,又反映社会心理心态,十分符合网络传播的需要。(三)热衷于“凡学”可能影响青春的选择 对于“凡尔赛文学”及其流行,应辩证分析,理性看待。作为炫耀的“凡尔赛文学”以“晒生活”之名行炫耀之实,流露出不健康的心态。如阿德勒在《自卑与超越》中所说,“一个人越自卑,寻求优越感的要求就越强烈”,优越感和自卑感是一块硬币的两面,而自卑又是焦虑的孪生子。即便是前文所述项羽式的实力炫耀,背后埋藏的也是缺乏自信的心态,肉皮抹嘴式的“炫耀”,更是阿Q精神的变体。刻意打造“高级生活”来填补空虚的内心,反映的是自我认知和社会认可产生落差之后的“过度补偿”心理。这样的“凡尔赛文学”实质是网络环境里的表演行为,暴露出虚伪的人生态度和扭曲的价值观念。 如果只是把“凡尔赛文学”作为修辞术,进行玩“梗”的文字游戏,调侃自嘲,放松心情,只要不对他人造成攻击和伤害,偶一为之,倒也无可厚非。生活在快节奏的当代社会中,确实需要解压阀,这类“凡尔赛文学”像无害的“自黑”或“吐槽”,起到了情绪解乏和缓解焦虑的作用。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凡尔赛文学”值得鼓励。语言是思想的外壳,修辞看似外在形式,其实对审美趣味、思想言行都会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凡尔赛文学”的过度传播,可能催生、助长玩世不恭的心态,损害对待生活、对待自我的正确态度。 截至年6月,中国网民规模达9.4亿,青少年网民占有相当数量。网络文化质量直接关系社会文明素养。目前,“凡学”在多种文艺作品中都有所表现。一些文艺作品不表现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却热衷贩卖富贵奢靡的想象,用虚假的臆想替代丰富的生活,把美好的理想折现为实利化和物质化的内容,以他人眼中的“成功”定义自我价值和人生意义,在做作中迷失自我。尤其是对青少年网民而言,如果热衷于“凡学”,沉迷于修辞狂欢带来的心理快感,很有可能影响青春的选择,放弃脚踏实地的奋斗,错过人生最美丽的风景。 网络流行词火得快,消散得也快,也许过不了几天,“凡尔赛文学”就会和许多曾爆红的“梗”一样,被网友创造的新“梗”代替。但是,“凡尔赛文学”的流行给我们的提示不应轻易忘却,这就是网民的心理状态需要更多 凡尔赛文学的爆火,却是在今年十一月。一位情感作家
蒙淇淇77发微博自称住在大别墅、开着特斯拉,最常打卡的地方就是北京东三环一处高档购物中心……这个流传了大半年的词汇就这样被带火了。看网络“凡学”网友们也开始学习模仿起凡尔赛文学,举办起了“凡尔赛文学模仿大赛”。不少古人古典文化中竟也暗含凡学,如李白的“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曩昔东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有落魄公子,悉皆济之”、经典黄梅戏剧目《女驸马》中的“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还出现了明星凡尔赛文学、电视剧凡尔赛文学……一时间,各类凡学语录都被扒了出来。网络环境侧面看随着网络的日益普及和发展,网络热梗络绎不绝,不仅仅只限于凡学,最近,一位“传武”大师马保国因恶搞视频火遍全网,“年轻人不讲武德,好自为之(耗子尾汁)”被广泛传播并运用于聊天消息。前段时间的“打工人”“尾款人”也火遍一时,网络环境的更新换代频率越来越高,传播也日益加快。对个人来说网络热词像一场大合唱,我们参与其中,并从中收获一种集体情感归属。而对社会来说,这些网络热词就像一面镜子,折射出网民集体的认知和感受。网络环境一直在变化,“杠精”的出现让人们在发表言论时不得不瞻前顾后,不敢过于直白地炫耀,只得委婉含蓄地自嘲。同时,当代年轻人经历过“佛系文化”“丧文化”,自嘲意识浓厚。许多人在了解到“凡学”之后,开始翻查自己过往言论有没有凡尔赛气息,还会与他人分享调侃一番。这些都促进了“凡学”的传播,同时也反映了网友们对生活的态度。大家热爱模仿凡学,也是在用一种幽默的方式表达对这种“尴尬的表现欲”的态度。(3)“凡尔赛文学”:一百年前就玩剩下的东西“凡尔赛学”火了。近日,一个微博ID“蒙淇淇77”的作家登上热搜,成了最热门话题。其微博还被接连扒出,成了一门显学。此学问并不难懂,稍举几例,读者就可以大致感受到其要点:三年前我第一次去别墅区,杭州西溪融庄,问阿姨住几楼啊?她一脸不耐烦地说,没有几楼!都是几区几栋,一栋都是我家!后来我在北京换了别墅,人口申报,工作人员说地址要补全,准确到门牌号。我轻轻说,不好意思,你再看看。他看了看说,啊,别墅区,不好意思。我说没关系,我以前也不知道。
简单总结一下,“凡尔赛文学”无非就是用云淡风轻的语气,看似讨论其他话题,但内核都是在展现自己生活的优越。不过,当这层内核被旁观者看出来后,起到的效果便截然相反了。
一、来历事实上,“凡尔赛学”并不是一个新事物,其前身为“豁胖”
这个词来源于上海话,指打肿脸充胖子——早在十余年前PC时代的天涯、贴吧就已泛滥。其常见展开形式为“年入百万,但依然觉得钱不够用”,接着便一一历数房贷、保姆、子女教育各项开支,对开篇论点进行佐证。面对“豁胖贴”,评论区回复形态各异,大部分是“连你都这么难,那我等草民怎么办”的嗟叹。碰到这种,楼主便会喜滋滋回上一句“大家都不容易,会好的”;也偶有人不开眼,上前拍拍肩膀,表达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这种楼主就不太喜欢,隐隐觉得抢了自己的风头,但出于礼貌也会互动上几句。最不受欢迎的,是那些真的觉得楼主很可怜,上来就一通安慰的“老实人”;以及一眼看出其炫富本质的质疑者。碰到前者,楼主往往也没什么好办法,要么讪笑应对,要么干脆不回;碰到后者,倒也不劳楼主亲自出马,众人往往会群起而攻之,扣上“心理阴暗”“格局低下”“穷人思维”一干大帽子,评论者只得独自灰溜溜地离去。
但倘若恰好碰到富裕的质疑者,双方就会立刻开战,引起围观,甚至成为话题事件。著名例子是年的周公子大战易烨卿。最终以周公子拿出玩狗、养马等“持续性高消费”,全面碾压易小姐的买车、买房等“一次性消费”而告终。后来也有人怀疑此次论争为策划产物,但并无实锤证据能证明此猜想。丹纳在《艺术哲学》中提出过论点:任何流行艺术,都是对当时社会风貌的一种表达。倘若采取最宽泛的定义,“豁胖”也好,“凡学”也好,勉强都可以被划分到流行艺术的范畴(虽然无论形式还是实质都很低级),其对应的社会风貌,正是十余年前GDP双位数增长时期人民普遍的焦虑心理——每个人都有做“人上人”的欲望,但鉴于中国贵族已经消逝太久,没了姓氏、头衔等具体指标,仅剩的最直观量化标尺,便是金钱的多寡。
不过,东亚文化历来讲究含蓄。直接炫耀经济基础(收入)是可耻的,炫耀上层建筑(消费)就会稍好些。如果将这种炫耀包上一层自怨自艾的皮,似乎就更加符合社交礼仪了。这也是“豁胖体”的由来。彼时的互联网传播形式也助长了此类风气。早年PC时代,互联网还是一片开放世界,如微博、贴吧、论坛、人人网等地,皆为“广场式社交”,群体没有被人为分割开来。即便如贴吧和论坛等会根据主题做一下区分,但由于不同人群串门实在过于方便,这种划分几乎聊胜于无,十分方便满足人们“富贵不归故里,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的降维心理。一部分受不了降维打击的人只好抱团,结成“屌丝”群体自嘲自慰。
即便到现在,百度“三和大神”“家里蹲”吧也时常会混入外人,对吧内成员进行嘲讽。此类艺术发展到极致,还真升华成了文学,安妮宝贝和郭敬明接连引领过风骚。我并不是因为你从小就有宝马车接送而喜欢你,我也不是因为你的LV包包而喜欢你,我更不是因为你送了我DG的靴子而喜欢你,就算你没有一分钱,我也喜欢你。
二、心态事实上,这都是大洋彼岸的美国人一百年前就玩剩下的东西。
以菲茨杰拉德为例,其几乎所有小说,从《那些忧伤的年轻人》到《了不起的盖茨比》再到《末代大亨的情缘》描写的都是大小权贵们的空虚和自怜心态。《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盖茨比即便家财万贯,也无法得到黛茜的心。根据唯物观点,此情节安排是作者对美国阶层固化的叹息。以汤姆为代表的资产阶级豪门永远不会真正接纳盖茨比,只会表面笑嘻嘻,暗地使手段,阻塞后者的上升通道。但倘若从唯心角度出发,造成盖茨比悲剧的,其实是一种心态问题,不能怪社会。正是盖茨比内心的焦虑,导致其整个人生道路的选择都出了毛病。
保罗·福赛尔在《格调》一书中曾提出,中产的特点,在于容易对等级这一问题表现出惊慌不安。此反应恰恰清楚无误地暴露了其中产身份。实际上,在面对这个问题时,人们恰恰会暴露他们对社会等级的敏感:越是感到烦恼和愤怒,越说明等级存在的真实和严酷。如果谁容易变得非常焦虑,这种倾向暗示你是一名中产阶级,你非常担心自己会下滑一个或两个等级梯级;另一方面,上层阶级热衷于谈论这个话题,因为他们在这种事上投入的 什么是凡尔赛文学?据说发明这个词的灵感来自讲述18世纪凡尔赛宫贵族生活的《凡尔赛玫瑰》,现在用于指代故意用平淡语气炫耀的文字。有网友提炼出“凡学”三要素:先抑后扬明贬实褒,自问自答,灵活运用第三人称视角。在微博上漫不经心地提到在哪里消费是“凡”,在朋友圈略显嫌弃地秀恩爱也能“凡”,在知乎写自己年薪区区百万同样可以“凡”起来……只要你想,万物皆可“凡”。 本来可以好好说话,为什么偏要“凡”一下?排除掉跟风模仿以示嘲讽或图个乐的网友,很多凡尔赛文学创作者是这样的:我想告诉你我某方面很不错,但不好意思直接炫耀,憋着又难受,于是用平淡语气包装一番。问题是,由于很多“凡学家”展示的并非真实情况,会出现在西半球度假但作息与国内惊人相似、把伊比利亚写成伊利比亚等硬伤,语气也造作得可以,大多数人都能一眼看穿——越是炫耀什么越是缺少什么,内在空虚催生外在虚荣。可供炫耀的客体中,炫耀物质财富的门槛最低,因此也最为常见。 另一部分“凡学家”则各有各的目的。比如有些博主经常发“霸道总裁爱上我”“诗和远方和路上的艳遇”之类的故事,总裁是不是真实存在、故事细节靠不靠谱都不重要,只是为了迎合部分人,从而卖书、带货、当网红让流量变现。凡尔赛文学不是很容易被看穿?世界之大,总有人看不穿,愿意为点缀着粉红泡泡的物质幻象买单。正如总有人在用凡尔赛文学自欺欺人地炫富,正如十几年前宣扬物质崇拜的小时代曾大受追捧。 既然如此,是否应该旗帜鲜明地对“凡学”说不?笔者觉得,对于炫耀者,虚荣并非罪过,只会方便他人掂量出自己的斤两罢了。好比前段时间备受争议的“名媛”,如果不是为了诈骗,也没必要过分指摘。像现在这样,集体调侃“凡学”、解构“凡学”就不错,更容易撕开那层光鲜表象。至于以凡尔赛文学为幌子勾兑假糖出售的后者,同样没必要针对他们搞人身攻击。“少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被调侃为凡尔赛文学杰出作品,但不会有人当真认为,诗仙需要标榜家境优越,而《古朗月行》这首诗,更不是像个别人“不知道鸡蛋有壳”那样,仅仅为了广而告之“我家用的可都是白玉盘子”。(6)“凡尔赛文学”当禁最近,“凡尔赛文学”在社交网络疯狂传播,它并非中法文学友好交流的衍生产品,而是一种网友自创的文体,其最大特点在于不经意间露富、拐弯抹角炫耀、润物细无声地展示一种高端品质生活。“凡尔赛文学”一词的创始人、微博幽默博主“小奶球”表示,她是从讲述18世纪末法国凡尔赛宫贵族生活的日本漫画《凡尔赛玫瑰》中找到灵感,就想用这个词来嘲讽那些“想用一种‘朴实无华’的语气来表达高人一等感觉”的人。 先通过几个例子,体会“凡尔赛文学”是如何“用最低调的话,炫最高调的耀”的。比如“真的太讨厌了,男朋友送我的红色法拉利太土了,直男就这审美吗?”又如,“当家里没有酒精的时候,默默地掏出SK-II擦拭消毒,毕竟在我眼里,这玩意就是个酒精。”再如,“突然觉得他太省了,重要场合穿10多万元的某高定,平时上班也就3万多元的某山羊绒桑蚕丝西装……” 对于“凡尔赛文学”,无数网友群起而攻之。因为虽然它和直接炫耀有着很大不同,给人透出一种“你看我多低调,我都不直接告诉别人我很厉害”的感觉,但它在本质上仍然是炫耀,只不过采用了一种炫耀的高级话术。正如一些网友所说,“凡尔赛文学”背后的那些“凡尔赛贵族”,分明有着一副虚荣可怜的躯壳,有着一种空虚的精神世界,又试图掩盖这一切。高人一等并没有错,但在公共空间,合适合理的高人一等应该是审慎而克制的。 无论是直接炫富,还是“凡尔赛”式炫富,对社会尤其是青少年传递的价值导向都是错误的。“凡尔赛贵族”拐弯抹角炫富的最终目的,在于表达对高贵生活的向往或满足,展现自己被财富包裹的所谓“甜蜜负担”,容易误导青少年的消费观。就像前两年流行于社交平台的“炫富挑战”,无数网红名模假装摔倒,并展现出身后的名包豪车,以及散落一地的金钱、奢侈品等,这些即便是娱乐,也改变不了其对拜金炫富理念的现实传递。 据报道,有“凡尔赛文学”在传播,也有“反凡尔赛文学”在网络发酵。比如,“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我是最近才知道鸡蛋有壳的,以前都是吃管家剥好的,一直以为鸡蛋都是白色的软软的。”这体现出一些网友对“凡尔赛文学”及“凡尔赛贵族”的戏谑,以及对真诚表达的呼唤。有“反凡尔赛”者表示,若能让“凡尔赛贵族”意识到自己价值取向上的问题,把注意力转移到美好生活的实质上,而非刻意营造一种虚荣或子虚乌有的高级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实际上,一个人真正的高贵是靠学识、修养、事业、能力等构建起来的。一个真正高贵的人,一定会低调谦卑,无论是在现实社交还是网络社交中,都不会太过于招摇和高调。对每个人而言,不管有钱没钱,无论锦衣玉食还是粗茶淡饭,均无须炫耀,也不必自卑,这才是真正的从容与强大。
(7)“凡尔赛文学”不是一种健康导向
以炫耀高端物质生活为主要内容的所谓“凡尔赛文学”近日在网络上引起 “富即正义”“颜即正义”,在凡尔赛文学中,对于美貌、财富、地位、权势、情爱有着近乎病态的推崇和张扬,这一点一如既往地遭到人们的口诛笔伐。然而,在不经意之间,网络情绪其实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这一点尤其引人寻味。 早在年,网络社区就发生过一场“北纬周公子大战易烨卿”的公案,引发了许多网友的争议。时下,凡尔赛文学已经很难引发人们的艳羡,甚至也已经无力激发人们的怒火。它所遭遇的,是一场后现代主义式的解构风潮,成为一个被人玩坏的“公共梗”,成了一个笑话。 民智渐开,很多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凡尔赛文学只是一场不着四六的呓语。其所描绘的生活和“人设”,假得没边儿没沿儿。它或许是作者对于“上流生活”的臆想,也或许是他们对于理想人生的虚幻投射。但其段位,其实如同“皇上顿顿吃白馍,皇后娘娘挑水都用金扁担”相差无几,本身就暴露了他们离那种“上流生活”有着多么遥远的距离。事实也是如此。在不少凡尔赛文学的案例中,那些一掷千金、香车宝马的“人设”,其创作者根本就没有富。那些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被一位完美爱人无度宠溺的“公主”,其创作者甚至没有丈夫或者男朋友,不知爱情为何物。他们笔下的生活和“人设”,只不过是他们自己的乌托邦而已。 打开租房软件,在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一套普通一居室的月租金就高达五六千元。在摇摇晃晃的公共汽车里,在拥挤得喘不过气来的地铁车厢里,多少年轻人每天光在路上就要耗费两三个钟头。写字楼里的灯火彻夜不熄,加了一个通宵班的白领,在晨光初露的时分,匆匆忙忙洗把脸就拖着行李箱赶往机场。 没错,跟这种现实生活相比,凡尔赛文学唯美浪漫、纯粹无暇、金光闪闪。然而,它已经越来越难点燃年轻人的热血,甚至越来越激不起他们心中哪怕一点点波澜。在他们的自我认知里,自己不是,也永远不会是什么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一句“我是打工人”,就足以解构所有乌托邦式的蛊惑。流自己的汗,挣自己的饭,过自己的生活,这没有什么不堪。甚至,只有这种实实在在的耕耘和收获,才能带来真正的充实感、安全感和幸福。与之相比,凡尔赛文学式的乌托邦镜像,甚至还不如远在天边的一抹彩虹——彩虹尽管虚幻,却不失美丽。那些乌托邦镜像不但虚幻,还充满着危险的蛊惑。 人要有梦想,甚至可以有一点幻想——万一它真的实现了呢?把梦想和幻想投射于网络虚拟空间,借助凡尔赛文学来营造一个理想中的自我“人设”,为心灵留存一方玫瑰色的乌托邦空间,只要能分得清现实和虚幻,似乎也无伤大雅。但是,我们的双脚永远都不能离开脚下的土地。直面真实的人生,接受现实的生活,然后付出辛劳和汗水,才能浇灌出真实的幸福之花。相反,如果沉溺于虚幻的凡尔赛文学不可自拔,错把乌托邦当成愿景,面临悬崖尚且凌空高蹈,那么,那条充满蛊惑的“通往天堂之路”,是不会把人引领到天堂的。(10)凡尔赛文学的内核与关于中产的反思1.“凡尔赛文学”近日突然在大众视野中走红,豆瓣新上线的话题“凡尔赛文学大赛”如一场狂欢,众网友都跃跃欲试,献上了自己书写的凡学段子。和任何一个小圈子的自娱自乐被抛入大众舆论场后的尴尬类似,不少元老级的“凡学家”纷纷扼腕:不,这很不凡尔赛。2.而凡尔赛文学的精髓,个人看来,并非在文字上对奢侈品牌、异域城市、外语词汇的堆砌,也并非以他人之口道出自己优越生活的“烦恼”。在小奶球“讲师”和凡学爱好者几个月的研习中,相对有共识的一点是,高端的“凡尔赛文学”要将优越言说得不露痕迹,表达方式也极尽轻描淡写,才能真正体现高贵的气质,否则,就像一眼被看出漏洞的梦幻臆想。说起来,这有些像被全球熟知的英式幽默。3.每当美国演员在奥斯卡颁奖典礼时激动落泪,或是世界各地的公众人物表现出自高自大的态度,都很容易遭到英国观众的诋毁和嘲笑,而英国人自己,则时常特意表现出尴尬或不自在,以自嘲和讽刺来与生活对话。虽然英国人喜爱自嘲,但这自嘲里一同透露出的,是他们骨子里所带的某种形式的高傲,《英国人的言行潜规则》中,英国人类学家凯特·福克斯这样书写同胞:“英国人能够在二十步之外一眼看出任何自我吹嘘的迹象,即使只是电视中一闪而过的细小画面,即使是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语言,也丝毫不能阻碍这种才能的发挥。”这么说来,英国人不仅自己足够“凡尔赛”,对鉴别“凡值高”的人也十二万分的敏感。4.而英式幽默中最难得的是他们轻描淡写、自然而然的表达,可以说,“凡尔赛”属性,大概早已和他们的文化融为了一体。凯特提到,“我们对于过分热情、激情迸发、感情流露和自吹自擂等种种情绪严格限制”。于是,英国人平时云淡风轻对待大多数值得夸耀的时刻,也自然而然地调侃生活,英式幽默无处不在。凯特有几位意大利友人,极尽融入英式文化,却表示太难做到“英国式地轻描淡写”,因为英国人在任何生活场景中突如其来的幽默,从不是刻意为之。凯特书中提到了两句英国国家短语的代表:“我知道我的权力。”“得了,别胡扯了!”听起来是否相当能代表英国人的精神逻辑,也“凡尔赛”得爆表呢?5.凡学的精髓,是讽刺与社会洞察.进一步领会凡学精神,可能会发现俄国作家契诃夫也早已深谙此道。他极具艺术成就的幽默短篇小说,以诙谐的讽刺书写了19世纪的社会万象。看看他笔下的奥莉加·伊万诺夫娜——“每到星期三,她家里总要举行晚会。在这些晚会上,女主人和客人们不打牌,不跳舞,借各种艺术来消遣。剧院的演员朗诵,歌剧演员唱歌,画家们在纪念册上绘画,大提琴家家拉大提琴,女主人自己呢,也画画,雕刻,唱歌,伴奏。”契诃夫还补充道,在座的没有女人,因为这位太太认为所有的女人除了女演员和她的女裁缝以外都乏味、庸俗。奥莉加的丈夫德莫夫与其“凡值”相当,在被质疑自己对艺术毫无兴趣时,德莫夫回应——“我不了解它们,”他温和地说,“我这一辈子专心研究自然科学和医学,根本没有工夫对艺术发生兴趣。”6.而中国也不乏这样的语言大师,想必其作品大家早已熟悉。不知道他们是否能算凡学的鼻祖?我们曾在《儒林外史》中读过吴敬梓笔下清代文人的悲喜,也于老舍的《茶馆》中看过裕泰茶馆的兴衰,还在钱锺书的《围城》中,看过方鸿渐的徘徊与成败。说起来,凡学大赛中,用中英夹杂嘲讽海归的笔法,钱钟书早已用过,记得方鸿渐初回国时拜访的一位张先生吗?他见面就是,“Hello!Doctor方,好久不见!”一边展示家中橱柜里琳琅的贵重瓷器,一边谦虚道:“磁器假的,至少还可以盛菜盛饭。我有时请外国Friends吃饭,那就用那个康熙窑‘油底蓝五彩’大盘做Saladdish,他们都觉得古色古香,菜的味道也有点Old-time。”当然,这些幽默篇章,早已被归为讽刺文学,载入文学史册。7.不论当代人是否从经典中耳濡目染,最终要建立新的表达嘲讽的方式,小奶球在视频媒介中所表现的幽默,大家在互联网平台对“凡尔赛文学”的热情书写,其中不乏对当今社会种种现象的洞悉。从某种程度上,我倾向于认为“凡尔赛文学”的内核是高级的,只要不是为了讽刺而讽刺,讽刺与幽默就是一把语言的利器,已逝的伟大作家,用这种笔法,暴露上层社会的虚荣与附庸风雅,揭露官场恃强凌弱的人间百态,拷问金钱对人心的腐蚀,唾弃名流中的道德败坏,这背后,其实都饱含作者们对劳动者贫困生活的同情,那些在一个又一个时代里,他们眼里看到的,社会阶级间的人民苦难。讽刺也是一种发声方式,以唤醒社会中沉沦的芸芸众人,也包括你我。8.老舍留下过一些珍贵的杂文,讨论了对讽刺和幽默看法,以及自己的创作经验。在《谈讽刺》中,老舍言明“作家是有正义感的”:“讽刺文学是最尖锐的批评,通过艺术形象使大家看清楚我们拥护什么和反对什么,我们怎会不需要它呢?”但就如互联网上流行的“夸夸群”会发展为“尬夸”,“嘲讽”也有可能发展为“尬讽”。如同幽默和失礼仅一线之隔,犀利的讽刺与恶意的中伤或许也相隔不远,这其中的区别很难被清晰描述,但我想,至少有一点我们可以分辨:带着酸味的嘲讽通常是只是各种情绪的出口,而带有洞察的讽刺则多少带些观点上的反思,即大众看过了,思人思己,余韵悠长,如果艺术手法上有两把刷子,还能幽默得轻描淡写,让人在捧腹之后,忍不住拷问灵魂一番。9.老舍在《谈幽默》中提到,相声就是幽默文章的一种。“讽刺是与幽默分不开的,因为假若正颜厉色地教训人便失去了讽刺的意味,它必须幽默地去奇袭侧击,使人先笑几声,而后细一咂摸,脸就红起来。”回到我们这个年代,大热的脱口秀表演里,网络流传的段子中,哪些更有生命力,是否也能了然。说起来,老舍对自己的讽刺小说始终不满意,在一次题为《读与写》的演讲中,老舍道:“写讽刺小说除非你是当代第一流作家才能下笔。因为这是需要最高的智慧和最敏锐的思想。我对这些都不够格,当然写得失败了!”谦逊如是。10.中产阶级的生活方式无法代表大众回到处于凡学风口浪尖的蒙淇淇身上,我们可以看到诸多怪异的现象,蒙的微博内容,显然是被网友们“嘲”到了热搜,并与她自己都不甚了然的“凡学”完美挂钩,非常被动。而小奶球的初衷,则是主动去嘲讽他人,甚至自嘲。近日蒙淇淇在接受各种采访中的态度,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被凡尔赛”有诸多不理解,对于蒙淇淇来说,自己90%的文字都来自于真实的新中产生活,所言说的诸多细节,“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很难的吗?”如同之前抱怨物业修水管不及时住在“TOP5”小区的女作家,自认只是吐槽了生活中的普通烦恼,为何被群起而攻之其优越感。11.在这里,我想提到两位瑞典民族学家洛夫格伦和弗雷克曼的《美好生活:中产阶级的生活史》,虽然这两位作者并非是以纯人类学训练的视角,但这部作品对民族学、人类学、历史学、社会学都有诸多参考价值。读过本书后,大家可能会对“中产阶级”有些更深的理解,大行其道的“中产文化”真的可以代表大众吗?文化背后的社会事实是如何被建构?人类又是如何通过文化制度化自身。处在当下文化中的人,不论是“凡尔赛人”,“凡学家”,还有你我,是否能有足够的视角,跳出既有的文化体验,客观地审视自己的生活?12.在瑞典这个生活优越的福利国家,中产阶级世界观和生活方式的形成也不过是始于19世纪,20世纪这个词汇才开始流行。但有意思的是,随着19世纪瑞典中产阶段的扩张,他们特有的生活方式和观念逐渐成为瑞典文化的主流,迅速占据了公共话语,也影响了人们的私人生活。列举几个典型的19世纪瑞典中产阶级写照,大家或许可以以此重新审视和反思我们如今社会上日益增加的“新中产”人群。13.规训时间。对瑞典的中产阶级来说,时间体系是高度理性的,需要被严格地格式化,时间被拆成更小的单位,需要不断量化、标准化,时间的使用也需要高度地专门化,任何事情都对应专门的时间和地点,因为对他们来说,时间代表了价值,精打细算地利用时间,是生产和劳动细化的基础,也是资产阶级在上升过程中,通过工作获取资本和地位的必要途径。那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顺应自然节律生息的农民,就被他们视作懒惰、无纪律,以及虚掷光阴。14.崇尚自然。中产们喜爱和自然有关的主题,爱好登山等户外运动。在18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的瑞典,中产阶级的客厅和休息室充满了带着异域情调、承载自然母题的装饰,地毯上的藤蔓植物、野生植物图案,客厅里的棕榈树,世界各地的风景常被展示于装饰中。罗兰·巴特在年犀利地指出:“对群山的热爱刚好契合中产阶级的世界观。”“他们早期的旅游指南,几乎全部充斥着雄伟的山脉,裸露的峡谷以及奔腾的激流,这些景观不仅代表野性和新奇,更代表孤独、疏离、新鲜和纯粹。”这一切,都是中产们营造出的自己独有的文化特质。而那些可以给土地“75种命名”的农民,能用“25种不同叫法称呼青鱼”的渔夫,需要“区分40种不同的雪”的拉普兰人,这些掌握生于自然实践中积累到知识的人却被忽略,不再被颂扬。当然了,新兴的中产阶级要证明自己所具备的知识和观念的优越性。15.家庭幸福。当代人对伟大爱情的追寻从未停止,而是否会想到,是在18世纪以后,中产阶级才给了婚姻以爱情为基础的内涵。在农耕社会中,社会景观的基本单位就是农场,家庭是生产劳动的单位,互相之间的维系在劳作行为中体现。而在中产阶级取得了社会地位之后,家庭已经不再是生产单位,而是消费单位,中产阶级的文化中,他们强调情感对于维系家庭的重要性,“爱”是丈夫与妻子间的“黏合剂”,相亲相爱则是他们希望构建的家庭氛围。但有意思的是,当时的瑞典中产阶级家庭,婚姻常常是不平等的结盟,男士需要拥有事业、社会地位、房产、家私,才能与女性谈婚论嫁,年轻女性则在不谙世事时就要比年长自己数岁的“成功人士”订婚,她们被视为天真无邪,需要在丈夫的羽翼下被保护,远离“丑陋的社会”,倾注精力打造家庭这个温暖的港湾,抚育后代,多数时候,由于脱离社会,他们与丈夫几乎没有社会方面的共同话题。而未婚女性,几乎没有创立自己事业、建立自己家庭的机会。即便如此,“爱”依然是19世纪中产阶级最推崇的浪漫,亲热与情感,是他们新文化情结的重要组成部分。两位作者在书中写道:“这种看法不仅反映出中产阶级对婚姻充满年轻人般的迷恋,更是他们对友爱的新崇尚。他们把这种真诚作为一种武器,以此反对传统上等阶级度对情感的任意挥霍。”而农民对婚姻更为实在的考虑,自然对也被中产阶级视为粗俗。16.更有意思的是,在中产阶级形成主流话语之前,也就是18世纪晚期,社会的旧精英群体,便是贵族,是那些真正起居于凡尔赛宫的“旧阶层”。值得玩味的是,那些瑞典新兴的中产阶级,一方面要与旧贵族对立,疏远他们,又要尊崇和模仿他们。所以,在19世纪,中产阶级似乎还是一种充满与贵族抗争精神的亚文化代表,甚至象征着自由与独立。而到了19世纪末,贵族已然成为了薄弱的社会阶层,瑞典的中产阶级与之在社会及文化上合并,迅速占据了社会上层的位置后,事情就变得不太一样了。作者称:“一个扩张中的阶层开始将自身生活方式和观念定义为‘瑞典文化’甚至‘人类本性’,同时伴随它企图殖民和改造其他社会群体文化的努力,这些社会群体被他们视作地等文化乃至无文化的代表。”而作者所说的“其他社会群体”,包括农民和工人阶层,其实,在作者眼中,“中产阶级的文化”还颇有“文化霸权”的性质。17.对于21世纪的中国新中产阶层来说,历史是否在重演?各种虚构的关于上流社会、美好生活的想象,被构建出的生活方式与价值观,包围着新中产们,消费、自然、艺术逐渐沦为空洞的包装物。而他们是大众吗?我想不论是在历史中、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度来说,他们都只是一小部分人而已。没有任何人能凭想象进入他者的生活在新中产享受着确为自己打拼来的生活时,是哪里需要被诟病呢?大概是因为如果他们跳出这不足几十年的优渥生活,看一看过去,又或者仅仅在我们这片土地上,看一看已经对他们成为“他者”的人的生活,这种“轻描淡写”的炫耀或抱怨,有点儿失礼;但显然角度也因人而异,不少人喜爱蒙淇淇写下的“浪漫”,这代表了一种拥有金钱、地位、爱情的美好生活,创作者本人也表示,女孩子要向我一样有野心、努力,也可以拥有这一切。18.总之,中产阶级世界观的基石之一是控制和节约。控制自身,经济地使用情感、金钱和时间都是必要的。“他们将自身看作是由理性和道德统治的更新、更好的社会体系的代表。这种世界观将核心角色赋予个体:‘创造你们自己的生活!’”于是,蒙淇淇和TOP5女作家的故事,似乎也可以被讲成努力奋斗在大城市扎根并遇上良缘眷属的励志故事。自然,如凡尔赛学学习小组的组员所说,“现在人真的是越来越有钱了。”对于每一个对美好生活还怀有憧憬的人来说,在生活中获得了小小成就,希望展示一番时,也会发现自己曾经在朋友圈发出的句子,带着浓浓的凡学意味。我大概也在朋友圈发言里有过假装漫不经心对自己的明贬实褒吧,但当我在北方农村做田野调查时,亲眼见到集市上裹着棉衣、毛线帽的人,为“10块!”“7块!”“10块!”“7块!”的生活用具讨价还价,争执不休时,我想当我想要凡尔赛一把时,应该会脸红和收敛。19.回到《美好生活》中所讲述的瑞典中产阶级,作者提到,大多数19世纪瑞典中产阶级的祖先都来自乡村社会,他们是农场主、农民、手艺人,但对许多瑞典人来说,他们已经很难理解祖辈经历过“忍受饥饿、疾病和糟糕的生活条件,以额头辛勤的汗水换取每日的面包”这样的生活。这种遗忘并非新一代的本意,而是“瑞典人贫穷的日子”已经再没有祖父母或父母来为下一代讲述,生活在瑞典这个物质条件丰沃的福利国家的儿孙辈,也无从去体验旧日的艰辛。对他们来说,乡野和自然,充满着梦幻的想象,那些落后的卫生、医疗条件,被憧憬的片面所隐去了。是的,这个在19世纪早已构建了“中产阶级”文化,并深深影响了世界文化的群体,如今,他们随便描述一句自己的普通生活,就会足够“凡尔赛文学”了。20.在英国,说话的用语和发音,使用什么样的词,以及如何使用它们,都可以透露出社会阶层地位的信息,英国人说,“他一开口,我就能看透他。”凯特在《英国人的言行潜规则》如此风趣地说:“所有的英国人,不管他们承认还是不承认,都会落入某种社会全球阶级卫星定位系统之中,一旦他或她开口说话,这个系统便能立即告诉我们该人在阶级地图中所处的位置。”所以,不论是中产阶级试图模仿凡尔赛贵族的高雅,还是试图表现出体恤劳苦大众的“何不食肉糜”,都太容易暴露。全球的社会分化日趋严重,不同人群之间的文化鸿沟之大,不仅仅在贫富之间。对于人类学研究来说,去做上流社会的研究是困难,进入田野的所需经费太高,精力则大概要与自身的出身及奋斗史相当,而所有对于他者文化的研究,若没有数年,是的,不是几个月,更不是几周,长期切身的参与、生活,及极强的同理心,也是难以得出成果和结论的。但人类学依然给我们一种看待他者的视角,试图去逾越不同人群间的沟壑:对每一种生活方式保持开放、理解、警觉、自省,不是容易的课题,不轻易对他人的生活下判断、评头论足,则更是需要修习,但至少,我们始终可以秉持着对他人包容、尊重的态度来生活,在谈论自己所处的文化时,少一分优越和高傲;在他人凡尔赛式的炫耀时,多一份为他人欢喜的从容。21.而最重要的是,在自己通往期待中的美好生活时,时刻铭记给其他不同生活方式的人留一份空间与资源,毕竟文化没有高低之分,爱斯基摩人要是不在了,地球若是有一天被冰川覆盖,我们没有人会知道如何能在冰天雪地里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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